玥汝

【高中牲,更新不定时了】叔控,溺死二次元同人圈,s.s,每天继续说加油!!

【谢玉】如果他有个真心待他的姊妹

我叫谢渊,是宁国侯谢玉的胞妹,早已过而立之年却未曾婚嫁,那日誉王硬闯宁国侯府,命不久矣的我拔剑冲到兄长面前……

  (全文1w+,ooc预警,希望各位食用愉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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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谢玉】如果他有一个真心待他的姊妹2 

  

          1.

  我出生在侯爵世家,说是侯爵,也不过是祖上有功勋传下的爵位,到了我们这一代已经不复往日荣耀了,这一点我是清楚的。


  在我记忆中,长兄谢玉待我极好,我自小体弱多病,吹不得风,屋里常年生着暖炉,就算是到了夏季也是如此,我只能成日闷在房间里读四书五经。


  儿时唯一的乐子就是兄长带回来的各种稀奇的玩意,其中我颇为喜爱的就是那两只泥塑老虎。


  长兄长我十二岁,我们又同属相,那老虎一大一小两个,我留一个,兄长留一个,拼起来又正是一对,小老虎依偎在大老虎的怀里,就像我依偎在兄长怀里一样。


  “兄长兄长,渊儿是小老虎,兄长是大老虎,渊儿要永远和兄长在一起。”年仅六岁还不谙世事的我赖在兄长怀里这么说,兄长向来喜欢顺着我,他揉着我的头发说“依你,兄长和渊儿永远在一起。”


  2.


  十岁那年,我耐不住寂寞求兄长带我去骑马,兄长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只能勉强答应。


  我第一次跨上马背,跨下的马并不老实,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,我刚坐上去没一会就吓得大叫。


  “渊儿莫怕。”只听兄长这样说,随即他也翻身上马,我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在草场上狂奔,感受到的是从未清凉的风。


  可不巧回家后我就着了风寒,爹爹和娘亲知道兄长带我去骑马后大怒,罚兄长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。


  夜里,我偷偷端着藏起来的糕点溜出房间,一路躲开巡府侍卫,情急之下还跑掉了鞋子,于是乎我就只能光着脚丫偷跑进祠堂。


  兄长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得笔直,我看着觉得心疼,毕竟兄长遭遇这般责罚都是因为我。


  “兄长……”我小声唤他。


  兄长听到动静慌忙转头,见我没穿鞋子的狼狈模样当场作势就要起来,似乎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了磕绊了一下,竟是又跪了回去。


  “兄长莫急。”我赶忙跑过去跪坐在他身边,拿出藏在背后的食盒,捏起一块绿豆糕便送到兄长嘴边“渊儿给兄长拿来了绿豆糕,兄长吃些垫垫肚子吧。”


  兄长却未吃下那糕点,他把已经到嘴边的糕点又放回食盒,皱着眉沉声道“这里是谢家祠堂,渊儿不可无礼,还不向祖上赔罪。”


  我被兄长的严肃吓了一跳,赶紧依照兄长所说的给祖上灵位磕头请罪“谢渊无意冒犯,祖爷爷们只惩罚渊儿一人,千万莫要怪罪兄长。”


  兄长似乎被我这奇怪的说辞折服,因为我见他脸上又挂上了笑意,他问我“渊儿犯错却请先祖不要怪罪我,这是哪个夫子教的道理?”


  我那时就听父亲教导兄长,他常说一家人流着相同的血,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可惜我未曾明白其中的含义,便以为只要我一人犯了错,上天就会惩罚我们一家人,那时我一心只想着护着兄长。


  后来兄长心疼我的光着脚,我又病着,他一边用手捂着我脏兮兮的脚丫,我一边给他喂绿豆糕,临走之前他还特意嘱咐我要我把鞋子找回来,我应下了。


  依照我体弱多病的特质,这一晚上的折腾愈发加重了我的病情,甚至就此落下病根,成了个药罐子。


  然而父亲却越发的忙起来,也不知因为何事,兄长也常常见不到踪影,还是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母亲来告诉我,兄长要成亲了,娶的是莅阳公主。


  我当然是不愿意的,在我眼里兄长对我来说异常重要,更不愿兄长去遥远的公主府,可母亲宽慰我说,兄长爱慕莅阳公主已久,这次成亲也算是如愿以偿。


  那天是我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走出房门,兄长见我出来赶紧命人给我送来一个斗篷,一脸担忧地询问我的病情,我也只是笑着应答,未曾多言。


  酒宴期间,我偷着逃离宴会来到家中长亭小憩,不成想长亭内竟还有一人,那是晋阳公主的孩子林殊,他虽与我年纪相仿,可要按照辈分还是要唤我一声“姻姑母”。


  林殊说他不喜欢那边的气氛,正巧我也不喜欢。


  我与林殊,也只是有这一面之缘而已。


  3.


  莅阳公主嫁过来第一年就生下一个公子,却不想和卓家的孩子混了不知是谁的孩子,皇帝下令赐国姓“萧”,赐名“景睿”。


  第二年,先帝驾崩,莅阳公主也就成了莅阳长公主。


  自那之后我一直深居侯府内,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只留一个小净,小院里常年飘着难以驱散的药草味,每日的兴趣也就是听小净说兄长在外的事迹,看些枯燥的古籍和医术,给穷苦的人家免费号脉抓药。


  他们给我起了个名字,说我是“活菩萨”。


  小净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只是一笑了之,他们称我为菩萨,我却只是把治病救人当消遣,并没有菩萨那么博大的胸怀。


  转眼间就到了我的及笄之礼,我也满了十五岁。


  那也是我第一次主动走出自己的院子去了前厅,见到了四岁大的侄儿萧景睿。


  待宾客散尽,我走到兄长面前规规矩矩醒了的大礼“兄长安。”


  兄长的嘴唇微启,似乎是想说什么,不过那句话被他咽了回去,他握着我的手腕扶起我“渊儿不必多礼,你身子不好,现在又天寒,我送你早些回去歇着吧。”


  他的手很暖,亦如多年前的一样。


  “不必麻烦兄长,小净和我一同回去便好,渊儿退下了。”


  越是长大了便越懂得礼数,越注意分寸,正所谓人言可畏,我定不能给任何人留下什么话柄。


  那天的风很大,在这样的大风中行走可谓是举步艰难,我本就单薄的身子险些给吹了去,不出意外的,我便又要卧床几日。


  女儿家一过笄礼父母便开始张罗着寻一位合适的夫婿,可我这身体经不住生养,便是寒门子弟也未必会要,就算是嫁出去也只是个笼络权贵的摆设,反而要受公婆责骂。


  兄长对于此事是反对的,听小净说,兄长为此不惜和父亲大吵一架。


 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,这侯府将来是要交到兄长手里的,若我嫁得好夫婿能为兄长所用,那我也是愿意。


  对我来说,只要兄长好就够了。


 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,父亲和母亲在不久之后突发恶疾,母亲先一步走了,可父亲……我及时施针救治却也无力回天,那一晚,是我最痛苦的一晚。


  “父亲……父亲……”我一边抹眼泪一边施针,看无论我怎么努力父亲的脉搏还是越来越弱,直至最后一丝气息回归尘世。


  我趴在地上放声痛哭,头上发钗散了一地,头上乱糟糟的,小净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,她试图拉我起来却没有用,我耳边到处环绕着她的那句“小姐注意身子……”


  “渊儿莫怕。”几经何时,我又听见兄长的这句话,兄长将地上的我搂在怀里,像小时候那样扣住我的头贴在他的胸膛。


  我几乎快要失去理智,只能愤恨地咬着兄长胸前的衣裳,流着泪,一遍又一遍问“为什么……父亲到底怎么了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

  “兄长在,兄长在……”兄长一直在我耳边重复这三个字,直至我体力不支昏睡过去。


  我再次睁眼,看到的是我那已怀有身孕的兄嫂。


  我对兄嫂并没有太多印象,与她的交集也不过是大婚那日远远见过一面,自那之后,她与兄长同房,我搬到府里最偏僻安静的院子。


  “嫂嫂……”我慌忙坐起身,见兄嫂手里端着的药也明白她的来意,更加觉得心中有愧“嫂嫂这是做什么,您应该安心养胎才是,不必为我一个病秧子做这些……”


  “妹妹这是哪里话,照顾家中姊妹是我应尽的责任,往日里你身边有人照顾也不好扰你清静,现如今妹妹身子正弱家里也没人照顾,我是应当负起责任的。”兄嫂说话时十分温婉,举手投足都透露出公主的教养。


  是了,这就是莅阳长公主,也是我的兄嫂。


  “劳嫂嫂费心了,渊儿一切都好,嫂嫂请回吧——小净,送长公主回去。”


  我承认,我的确是故意的。


  事实上,我知道兄嫂是个好人,但我偏偏不愿意深交,也不想与她有太多牵扯。


  我想着,我与她死生不复相见,就这么在侯府过一辈子也好。


  4.


  兄长要出征了。


  我是放不下兄长的,但我也自知自己身子骨脆弱,就算是跟了去也只能增加兄长的顾虑,我不想成为麻烦,索性连送别宴都没有到席,只是托小净送去一对护腕。


  烛灯昏暗,微风徐来便飘忽不定,我坐于书桌前认真绣手里的绣品,忽闻门外有轻微响声便以为是小净,于是说道“小净,你早些回去休息吧,莫要陪我了。”


  吱呀一声,门被推开来,我抬头望去,赫然是兄长。


  “兄长怎么来了?”我忙放下绣品去迎接,现在的兄长早已经不单单是我的兄长,我的兄长更是宁国侯。


  “今日宴会你没来,我知道你素来喜静也没有勉强,但我还是想在临行前看看你。”


  兄长的一席话不免让我为之一动,“兄长竟还记挂着渊儿,兄长不必忧心,渊儿会好好待自己,也请兄长此行一定要平安归来。”


  我一番话好像把兄长将要说的话堵了回去,不过片刻,他拉着我的手坐在床边问“渊儿可是与本候……兄长生分了?这些年朝堂之上是非繁多,兄长总是来不及即使来探望你。”


  兄长下意识自称“本候”,但似乎是顾及我的感受特意改了回来,这番举动倒是惹得我一笑,我笑着说“侯爷这是哪里话,侯爷撑起整个谢家,渊儿的一切都是侯爷给的,怎能有什么怨言?昔日年纪小不懂规矩,更是没什么分寸,让侯爷见笑了。”


  我也一口一个侯爷叫着,没想到却惹了兄长不快,他握着我的手的力气又加重了一分,皱眉道:“渊儿……你当真是要疏远我?”


  我瞧着兄长是喝了些酒的,也不晓得有没有醉,是不是在说些胡话。


  兄长说话时眼里闪着水光,我最是见不得这种场面,连忙反握住兄长的手说道“渊儿适才是同兄长说的玩笑话,兄长永远是渊儿的兄长,渊儿又怎会疏远兄长呢?”


  我承认,看见兄长那副挫败的样子我着实心疼。


  父母已经离世,我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兄长了,身为谢家女儿却是个药罐子,不能为家族做什么,唯愿兄长安好就是。


  那夜兄长同我说朝堂之上的种种难处,又说了江湖上的种种纷争,谢卓两家因萧景睿而捆绑在一起,江湖和朝堂的时都要兼顾,刚过而立之年的兄长已是心力交瘁。


  我是想帮兄长的。


  兄长走后,家里更是前所未有的安静,这对我来说并不影响,因为我这院子就像是隔绝了一切热闹一般,向来安静。


  可我那侄儿耐不住寂寞,竟偷跑了进来。


  往日里就算是来访贵客对我的院子也是退避三舍,兄长曾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,他知道我不喜欢叨扰,如今兄长去了前线,侄儿便胆子大了起来。


  “萧景睿。”侄儿刚露了个头我就叫住了他,侄儿见被捉了个正着,也只能捏着衣服走了进来。


  我那时正在院中石桌前读医书,看这侄儿拧巴的表情也觉得好笑,于是就开口吓唬他“你父亲可曾说过不许你来这院子里玩闹?”


  “说过。”


  “那你竟敢违背你父亲的命令,可是不怕你父亲责罚?”


  “父亲不在家中,景睿实在是好奇这偏院里住着的是谁家姑娘,于是便想偷偷来看看,却不想被您抓了个正着……”


  这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,我这可怜的侄儿,竟还不知我是何人。


  “你年少时我曾经见过你一面,那时你才刚会走路,一眨眼睛长得这么大,过来让我瞧瞧。”


  我招手让他过来,侄儿也十分乖巧走来。


  “景睿是长大了,这眉眼的确同你母亲有些相似,说分不清你是谁家孩子是假,给卓家一个安慰是真。”


  侄儿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,似乎是不懂我在说什么,我也意识到我说错了话,不该同一个孩子说这些,于是又改口说“你不必在意我说的这些,忘了吧。”


  这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,我准许他从我这拿走一样东西当做礼物,不过想想我这大多都是些古籍医书,还有就是兄长差人送来的精美瓷器摆件,没什么小孩子喜欢的玩意,我确实很想知道侄儿会拿走什么。


  “我想要这个。”我那侄儿从屋里跑了出来,手里拿着的赫然是那只泥塑老虎,我平日里可是宝贝的很。


  “不过是个老旧的小玩意,你从小到大都玩具哪个不比这精美,里面有些精巧的摆件,你偏偏拿这个做什么?”


  “景睿见父亲书房中也摆着一个相似的,想着和姑娘这个许是一对,故而觉得好奇。你瞧,姑娘这石塑底下刻着‘渊生珠而崖不枯’,而父亲的石塑下刻着‘玉在山而草木润’。”说着,侄儿把老虎凑到我眼前。


  还不满十岁的侄儿一口一个“姑娘”的称呼我,小小年纪却扮得老态龙钟,我也不急着纠正,算是讨了些乐子。


  我有些意外,不禁说道“小时候的玩物罢了,他竟然还留着……”


  我着实没想到兄长会留着它,毕竟府中上下也只有我是个闲人,成天守着旧物睹物思情,回想往日情分。


  侄儿如今也会识文断字,见我这番表情又问道“父亲在昨日整理行囊时特意也将那泥塑带了去,想必是极其爱惜的,姑娘是父亲的妾室吗?可母亲说父亲未曾纳妾。”


  “你当真不知我是何人?”


  “景睿不知。”


  我起身走到他跟前,从他手里夺回我的宝贝老虎,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鼻头“记好了,我名叫谢渊,是你的姑母。”


  “姑母……”侄儿自知认错了人,忙着给我下跪认错“侄儿愚钝,竟将姑母比做家中妾室,请姑母责罚!”


  “无妨,你且起来吧。”我扶起他,我这侄儿脸上竟还挂着泪痕,想必是真心道歉的。


  本是我戏弄于他,定然是不会生他的气的。


  小孩子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,不一会我这侄儿就又叽叽喳喳同我说起话来,我倒也乐意陪他玩闹,只是清闲惯了的人陪孩子玩一上午难免有些体力不支。


  小净实在说不忍看我强撑着身子强颜欢笑,于是在一旁插嘴说道“公子,若是长公主知道公子来我们这个院子想必是要责骂的,还请公子早些回去歇息吧。”


  侄儿是个懂事的孩子,也是个聪明的孩子,他听出小净话里的意思便又对我行了个大礼“侄儿今日已叨扰姑母许久,姑母早些歇息,侄儿过几日再来寻姑母。”


  自那之后,侄儿便时常来寻我解闷,不过都是瞒着兄嫂偷偷前来,我倒也乐在其中,这古灵精怪的孩子着实让人忍俊不禁。


  某日清晨,小净边为我束发边说:“自从小公子常来之后,小姐的心情好多了,往日里只有侯爷来时小姐才愿意多说几句话,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的。”


  听了她这样说我也只是笑。


  5.


  过了一年多,外头传来赤焰军谋反和兄长大捷的消息。


  那日正值寒冬,我却执意要出门迎接,小净怕我冻坏了硬生生给我套了两件棉衣才让我回去。


  我对什么赤焰军并不感兴趣,我只担心兄长。


  寒冬腊月,艳阳高照,却不想等着等着竟下起了雪,雪花星星点点挂上了我的发丝,干燥的冷风不听往我脸上打,吹得我脸上通红。


  “小姐,你的身子要紧,眼看着这雪是越下越大,咱回去吧。”小净拉着我的衣服劝我,我坚定摇摇头。


  小净无计可施,只能又跑回府拿了把油纸伞来,还带出来一个小家伙。


  “小姐,公子听说你在这等侯爷也要跟来,奴婢怎么劝也没用。”


  是我的侄儿,侄儿跑过来拉我的手,惊呼一声“姑母的手怎么这样冰?”


  我说没事,侄儿却不依不饶,抱着我的手哈气,他的小手认真搓着我的大手,在这一瞬间,我觉得他像极了兄长。


  我正想着出神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,我寻声望去,为首的男人身着甲胄,挥舞着马鞭向我奔来。


  是兄长。


  兄长在我面前下了马,沉着脸色向我走了,一开口就是关心则乱的责备“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出来了,若是再病了该如何是好。”


  “渊儿担心兄长,遂前来迎接,见兄长无事就放心了。”


  “捷报不是早就到京城了吗?为兄当然是没事的。”


  “如此便好,听景睿说嫂嫂时常担心兄长,兄长既然到了那就快去给嫂嫂报个平安吧,渊儿先回去了。”


  语落,我向兄长行了个礼就退回府中,重新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去了。


  提前起床梳妆打扮,在风雪里站了两个时辰,只是为了第一眼看到兄长,只是为了早些知道兄长平安的消息。


  至于为兄长接风洗尘,听兄长战场杀敌的英雄气概,数兄长身上有几处刀伤,为兄长悄然落泪,这些都是我那位兄嫂该做的事,我虽心疼,但终是不被外人知道。


  6.


 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,这些年病痛折磨得我心力交瘁,我清楚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,我那些侄儿侄女也长大了,嫁了人,娶了妻。


  兄长步步高升,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军侯,府前有护国柱石,统领巡防营。


  兄长也老了,他的黑发被岁月染成白发,也续起了胡子,细密的鱼尾纹也爬上了他的眼角,无声息地宣告时间的流逝。


  我突然有些后怕,因为父亲和母亲也是在这个时候离开我的,我更怕失去兄长。


  在一众孩子中,景睿与我最为亲近,谢弼沉默寡言不善言辞,极少与我说话。谢绮伶俐乖巧,很是仰慕景睿,那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我,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我才不愿意见她。


  万幸的是谢绮是个身体健康的孩子,嫁给了两情相悦的卓家公子,也算是幸福美满,这一点与我是大不相同的。


  我自小不爱出门,别说是喜欢的人,便是朋友也没有,外人见过我的更是少之又少。


  一晚我刚要睡下,外面府兵嘈杂的声音又使我很在意,不一会有人敲响了我的门,是景睿。


  景睿神情慌张闯了进来问“府里来了刺客,姑母可有没有事?”


  我摇头说没有,他明显是还想再说什么,可又住了嘴,说了几句安慰我的话便又出去了。


  不巧的是他出门时正好碰见来报的丫鬟,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带着哭腔说“小姐,侯爷中了刺客的毒镖危在旦夕,太医已经来了,但奴婢看那太医甚是不妥,奴婢斗胆来报信,求小姐救救侯爷!”


  我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,父母重病时的景象再出浮现在我的眼前,那时我救不了父亲,此时此刻我又能救得回来兄长吗?


  “姑母……”景睿不知何时又回来了,还及时拉住了快要昏厥的我。


  他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,我强忍着泪水起身就冲了出去,甚至来不及更衣只穿了一件襦裙。


  身穿铠甲的府兵把侯府围得水泄不通,守卫府兵手里拿的火把也把侯府照的灯火通明,还有的在搜查府中上下各个角落,甲胄碰撞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交杂在一起,惹得我有些心烦。


  推开兄长卧房的门,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迎面而来,使我的心又往上提了一分。


  兄嫂坐在外房面色平静,丝毫看不出悲喜,见状我愣了一下,正巧内房的太医冒着汗走出来,他跪在兄嫂面前“长公主恕罪,老臣无能,宁国侯所中的毒老臣从未见过,眼下只能以银针保护其心脉,若三日之内再找不到解毒之法,只怕……”


  “大胆!”我情急之下打断了太医的话,太医也被我的气势吓到,却又自知理亏不敢多言,只能任由我责骂,“只怕如何?早就听说京城太医院已经被你们这些蛀虫掏空,竟是连宁国侯的性命也不放在眼里,浪得虚名的蠢才,要你有何用?!”


  不只是太医,就连后脚跟我进来的景睿和小净也被我这幅样子吓了一跳,小净也忙跑过来扶住我。


  “渊儿——”我听见兄长在叫我,便也没有理那太医,径直走进内房。


  兄长虚弱地靠着床帮上,裸露着半张身子,在几处穴位上扎着银针,看眉眼还是我熟悉的兄长,可如今却没有兄长昔日的那份气力,倒像是一盘散沙,好像一吹就散。


  见此场景,我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,明明兄长身中剧毒却还是反过来安慰我“渊儿莫怕……咳咳……”


  兄长又这样说。


  可如今在这情形下,他越是这样说,我便哭得越厉害。


  “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,渊儿不必为难别人,我命不久矣,但往后还有几件重要的事需要做,交给别人我不放心,景睿他们年纪尚轻,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你,最为稳妥……”


  兄长这晚同我说了许多,说了皇室之间的党争,说了他的立场和计划,说了景睿的身份,说了兄嫂嫁给他的原因……


  我也终于明白了,为何兄嫂今日是那般神情,就连一个丫鬟都看出太一不可靠,她却无动于衷,想来她在心里是怨恨兄长的,但兄长对她却是喜欢的紧。


  往日里我不屑去细思的细节,如今终于都得到了回答,最后他说“我背着你做了这么多事,渊儿是不是怕我了……”


  “兄长莫要胡思乱想……”我抹着眼泪回答“渊儿心里一直是记挂着兄长的。”


  7.


  回去后我翻遍了所有的古籍,终于在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找到了解毒的办法。


  兄长中的毒名叫人见散,此毒进入人体会腐蚀人体的五脏六腑,继而使中毒者呕血不止,在折磨中死去。


  此毒极为少见,而且毒性极强,不易化解,解法却也容易,只是极少有人这么做,那便是寻一味“人见欢”。


  人见欢属阴,人见散属阳,人见欢无解毒之法,而人见散有解毒之法。


  若要解人见散之毒,便是需要至亲服下人见欢,以至亲的血为引,再加上几味寒性珍贵药材便可熬制人见散的解药。


  这解药需要连喝七七四十九天,也就是说解毒者需要放血七七四十九天,另外,人见欢本身也含有大量毒性,只不过发作时间没有那么快,潜伏期大约三至五年。


  也就是说解毒着五年之内必死无疑。


  我没有犹豫,人见散罕见但人见欢常见,只要能救兄长的命,便是要我的心头血也可。


  我很庆幸,这次我救下了兄长。


  每每煎好了药我都亲自送给兄嫂,服侍夫君喝药的本就是夫人的职责,我是万万不可僭越的。


  不单单是药,凡事寒性的补品都对兄长的身体大有好处,这几日我也常常出没在京城中,只为给兄长寻几味好补品。


  也是因此,我遇见了誉王。


  那日我拿了补品刚要上车,却被他叫住“小姐请留步。”


  我朝他规规矩矩行了个礼,“臣女参见誉王殿下。”


  “小姐不必多礼,近来常见小姐在此处购买补品,可是家中有人身体抱恙?”


  “回殿下的话,家兄近来身体微恙,现在已无大碍,有劳殿下记挂。”


  “哦?不知小姐门楣何处?”


  “宁国侯,谢家。”


  “谢玉?”誉王明显有些意外,我不动声色点头应道“正是家兄。”


  我知道,在这风雨涌动的党争之中,兄长是力保太子的。


  8.


 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,若是按照常人的身体来说,中了人见欢之毒可活3~5年,但是我最多还有两年。


  两年之内,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各种问题,兄长为我请了许多太医仍不见好转,我也只是宽慰他说无碍,吃些药就好了。


  一日,许久不见的大侄儿带了个好友来探望,那人长得标志,眉眼之间透露着沉稳与儒雅,细细看去竟也是个药罐子,我顿时觉得与他还是挺投缘的。


  景睿说他叫苏哲。


  我们三人围在石桌前品茶,只听那苏先生说:“谢小姐这院子里满是药草的清香,倒是与我那院子极为相似,离家久了,竟在这里生出一丝归属感。”


  “那可不行。”景睿笑着拒绝,并解释道“姑母平日里身体一直不好,父亲向来严禁任何人来叨扰姑母,近日姑母旧疾复发,若是被父亲知道我们来过,那他非打死我不可。”


  听了景睿的话,苏先生忙站起来对我鞠了一躬“苏某不知小姐身体抱恙,唐突了。”


  “无妨,苏先生与我同病相怜,于我来说,更是这么多年难得的知音……咳咳……”说的一半我又咳了起来。


  想来是病入膏肓了,如今的我连话也说不全了。


  “姑母……”景睿担心我,眼睛顿时红了一圈,他慌忙起身说“我这就为姑母请郎中。”


  我刚想叫住他,奈何他跑得太快,张开了嘴,话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。


  “人见欢。”


  苏先生说出了这个名字,我不由为之一怔,想必眼前的这位苏先生也是懂些医术的,不,应该说是精通医术。


  我还来不及作何反应,身边的小净倒是先哭出了声,她一边哭一边说“苏先生当真是我家小姐的知音,我家小姐打小身子骨就不好,年少时被侯爷带出去骑马受了风寒,更是落下了一生难愈的病根,两年前侯爷……”


  “小净。”


  我及时制止了小净的话,无论怎样眼前的这位苏先生,到底算是个外人,况且我知晓兄长有拉拢他的意思,但这位苏先生,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难以捉摸的意味。


  见我的反应,苏先生也是笑得高深莫测,他掏出手帕,越过石桌擦拭我的嘴角,我被他此番动作吓了一跳,只见他收回手之后,那洁白的手帕上已经落上了点点殷红。


  想必景睿是见了这个,才会着急出去找郎中的吧。


  “服下人见欢最多可以活五年,这个期限因服毒者的体质而异,毒发时症状与人见散极其相似,谢小姐手腕上的疤痕,想必是为放血而割,世人皆知人见欢是慢性无解的毒药,却不知它也是人见散唯一的解药。”


  “敢问苏先生……究竟是何身份?”他定然不是景睿在江湖上普通的一个朋友。


  “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,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罢了,与谢侯爷相比不足挂齿,只是希望谢小姐以命换命救下来的侯爷,不要让小姐失望才是。”


  这句话我无论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怪异,或许是女人敏感的直觉,也可能是我无端的猜疑,我不禁问出了那句话:


  “苏先生以前认识我?”


  “泛泛相交,不过惊鸿一瞥。”


  说罢他掏出一个瓷瓶放到我面前,“里面的药丸可以延长你几天的寿命,当然 是在小姐心平气和的时候,请谢小姐收好,也算是了结了我们的一面之缘。”


  9.


  这日景睿的生辰,我依旧抱恙不能参加,兄长也没有勉强,只是差人送来些我爱吃的糕点,可他不知道此时的我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。


  “小姐……小姐……”小净一边哭一边拿帕子擦我嘴边的血,却怎么也擦不完,刚刚洗净的帕子又被重新染红。


  我感觉像是有一只大手不停揉搓我的内脏,刺激着我的神经,浑身上下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,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我的全身,口中的腥甜更是时刻不间断。


  “小姐……我这就去禀告侯爷……”


  “不许去。”及时拉住小净的衣袖,她已经哭成了泪人,哪里肯听我的劝阻。


  正当这时,一群身着盔甲的府兵将我的房子围了起来,这一系列的变化也打断了她的动作,为首的敲了敲我的房门却未进来,他说“小姐莫慌,侯爷说府里来了贼人,特派属下来保护小姐。”


  贼人?


  我下意识想起那位苏先生,于是强撑着身子问“兄长何在?”


  “侯爷在府门。”


  我闻言随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,起身便要出门。


  “小姐你不能出去!小姐!”小净慌忙拦在我前面,见我这一吹就倒的样子,却又不敢强制拉我,只能被我逼的步步紧退。


  门外的侍卫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开门,我双手拔出侍卫的佩剑就朝着府门而去。


  往日里这等兵器我是拿不动的,这或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,我与兄长同出一母之腹,今晚如此冲动便是因为心中不安。


  苏先生赠予我的那个药丸,我一直随身携带,到了这等时刻,我也只能吞下去,那药丸吞下去之后,身体的疼痛的确轻了些。


  侯府门口,誉王带人步步紧逼,兄长背对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我猜他是被动的。


  我想也没想就加快了脚步,横身插在兄长与誉王之间,双手持剑,剑锋直指誉王的胸口,我用尽浑身力气大喊“别过来!”


  兄长似乎也没有料到我的突然出现,誉王也没有想到,在我手中剑的逼迫下,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沉声说“谢小姐,你可知道你用剑指着的是谁?!”


  “纵使是陛下亲临,也不能伤我兄长一分!”


  我底气十足的回应他,我的底气来源于我快死了,无论什么罪名我都担得下。


  “放肆!对父皇不敬,可是杀头的大罪,谢家的女儿就是这般没有教养吗?!”


  “既然如此,那殿下不妨现在就去宫里禀明陛下来拿我的人头,何必在侯府门前对我兄长步步紧逼?!”


  “小姐!”小净不顾我的阻拦扑通一声跪在兄长面前,一个接一个地磕头,当着众人的面哭喊“请侯爷救救小姐吧!小姐今夜吐了好多血止也止不住,小姐又不许奴婢告诉侯爷,方才刚缓和了一些,又听闻侯爷出了事不顾奴婢阻拦又赶了过来,侯爷,奴婢求您救救小姐吧!”


  我背对着兄长,自然是看不见他红了的眼眶。


  从小到大,小净一直在我身边,处处为我着想,虽是主仆却情似姐妹,如今这个场面,我拦也拦不住。


  “兄长宽心,纵使所有人都舍弃你,渊儿也是不会舍弃你的。”


  眼前的誉王似是明白了我为何孤掷一注,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免弱了三分,我往前行一步,他便往后退一步,他身后的军队也往后退一步。


  一步,两步,三步……


  呼咚……


  我终是倒下了,手里的剑失去把控飞了出去,吓得誉王往后连退了好几步,若不是被部下扶住都险些摔倒。


  “渊儿……”我听见兄长的惊呼,恍惚之间我似乎又落入兄长的怀里,亦如小时候那样。


  “兄长莫怕……”这次我这样对他说,可是口中的腥甜提醒我我将再也见不到他了。


  一口鲜血吐在地上,在清冷的月光下愈发渗人。


  “兄长往日里……是最疼渊儿的,渊儿一直记着,一直记在心里……未曾……未曾忘记过。”


  “别说了。”兄长抱我起来,“我带你去找最好的江湖医师。”


  “不必麻烦了……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,没想到……临死前还给兄长添了麻烦,对誉王出言不逊……只请祖爷爷们莫要怪罪兄长才是……”


  也不知是为何,往日的种种皆像跑马灯似的,在我眼前回溯,那日在祠堂中,我也是这般说的。


  一滴泪,落到了我的脸颊上。


  “兄长……”那是兄长的眼泪,我想为他拭泪,可手却使不上力气。


  我咬着牙,拼着最后的力气掏出随身携带的宝贝老虎,那只泥塑的老虎已经随着岁月而变得破旧了。


  “渊儿是小老虎……兄长是大老虎……只可惜这次……渊儿要先走一步了……”


  我终于……终于合上了眼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[玉在山而草木润,渊生珠而崖不枯]


  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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